搜狗王小川:人类与AI的相处之道
文库划重点:早年间,AI更像一个专家系统,是开发者把自己的算法注入进程序,把如何解题的方案,通过各种各样的套路教会给机器。后来越来越多的AI,是通过一种算法让这个机器自己向世界去学习。
面对AI,我们不该妄自菲薄,也不要过于自大。
在学弟眼中,王小川是一个风云学长。
同为清华校友,B站UP主毕导记得,有次学院办学生节,王小川也在现场。主持人报幕,依次介绍嘉宾,念到王小川名字时候,台下的同学们都在欢呼。「大家都觉得小川学长是个少年天才型选手」。
听毕导说「少年」这个词时,王小川自叹压力比较大。如何定义自己?王小川给出的三个标签是「技术」、「坚韧」,还有「文明」。
大家都知道王小川对语言领域的AI技术着迷,却少有人听他说过,自己小学二年级就开始接触计算机,高中时和B站CEO陈睿是同桌,两人都对程序相关的事情感兴趣,经常一起相互探讨。
年少时,王小川是理性的,陈睿反倒是更加具有人文色彩。在读高中的时候,有次,陈睿问王小川「死亡的意义是什么」?王小川直言自己听懵了。如今,陈睿说王小川变了,变得更人文了。
王小川也感知到了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。他说:「这几年聊到感性和理性的东西,在我身上的确已经有点交换,或者说是换位的感受。」
的确,王小川如今会思考更多更深远更具哲理感的命题。比如,语言领域终极AI的形态是什么?如果AI真的取代了人类,这个世界会变得更美好,还是更糟糕?
在极客公园和B站共同举办的Rebuild 2020 Moveon大会上,带着这些思考,搜狗CEO王小川、极客公园创始人张鹏,以及B站UP主毕导展开了一场与AI有关的对话。
以下为Rebuild 2020大会演讲精选实录:
定义王小川
张鹏:小川是96级清华毕业生,毕导是2010年级。作为清华学弟,毕导怎么评价小川学长?
毕导:我印象很深的是,有次计算机学院办学生节,当时小川学长也去参加了。主持人报幕介绍嘉宾,说到「欢迎搜狗CEO王小川」,大家都特别疯狂。所以,感觉小川学长是一个非常风云的人物,属于是天才少年型选手。
张鹏:小川,能不能用几个关键词定义下自己?
王小川:我先想到的是技术。这是我从小学开始就蛮追求的一件事情。我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写程序,那时应该是1985年,那会儿还是2K内存的机器。
上高中,我也是天天写程序,那时,我跟B站CEO陈睿是同桌。陈睿对计算机也感兴趣,我俩会经常聊,但他更关注人文方面的思考。有次他问我「死亡的意义是什么」,听得我两眼发懵。
我就很痴迷计算机学习。这件事最大的意义是,当你用计算机编程,是把自己的思想转化成一个代码,让它能运行起来,运行起来之后,实际你就赋予了它一种生命力。
你把自己的想法放进这个程序。这个程序对外界能够形成自己的输出,它对外界的变化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。所以,写程序就是创造生命的过程。
另外,我觉得我也比较坚韧。虽然我的职业生涯经历了三家公司,从ChinaRen到搜狐再到搜狗,前后20多年,但我其实没换过工作。这三家公司,一个是被并购进搜狐的,一个是从搜狐拆分出来的。
一个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波折,就算一直在一个地方也能够稳定地发挥,这也能带来一种变化。而我一直在商业当中,在这里面可以遇到太多机会,诱惑你做各种选择。我觉得,我还蛮正直,蛮文明的。我选择做一个人品足够好的技术领导。
最近这几年,陈睿说我变了。他说我现在比他更人文,他比我更理性。这几年聊到感性和理性的东西,在我身上的确已经有点交换,或者说是换位的感受。
人类会被AI取代吗?
张鹏:其实,我对小川有个强烈感知,觉得你是一个AI控。当年阿尔法狗出来的时候,你是整个科技圈最兴奋的人之一。
你刚刚也说自己上学的时候就知道机器学习,也非常享受创造一个技术生命的快乐。AI这些年发展很快,你对AI的认知有什么变化吗?
王小川:早年间,AI更像一个专家系统,是开发者把自己的算法注入进程序,把如何解题的方案,通过各种各样的套路教会给机器。
后来越来越多的AI,是通过一种算法让这个机器自己向世界去学习。这是一个巨大的跨越。随着阿尔法狗问世,有时候大家会觉得AI已经可以超越人类了。
但今天的人工智能还只能在大数据当中做一种特定领域的学习,甚至不能叫人工智能,我个人更愿意用的词是数据智能。你有数据,它才能智能。它的智能性取决于数据的多少,数据的方向是什么。
目前,我们还没有突破一件事情,就是让机器能够用少量的数据,或者用各种不同领域的多模态数据去产生跨界的学习能力。就像在科幻片里看到的,AI可以跟人一样思考、表达、有创造力。
今天的AI还没发展到这个水平。我们必须把它放到一个领域,把对应的数据放进去,像教小孩一样去教它,它才能在垂直领域学会一点东西,最多做到举三反一。
毕导:我有一个脑洞型的问题。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会抱怨自己的生活很苦闷,工作不顺利,整天996。如果AI未来变得很厉害,它可能取代很多工作,有没有可能出现一个老板带着一群AI做事的场景。你怎么看待?
王小川:让自己变得更有用是一件快乐的事情。我认为未来AI确实能把每个人解放出来。你可以用你的智力,你的创作性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。
就像我们之前给新华社做的虚拟主播,通过3D数字建模做成的形象,让机器学习真人主播的表情、嘴形、声音,最后可能就取代真人主播上班了。那真人主播现在干嘛呢?他可以变成采访记者,可以对外进行更多沟通,这样他就升级了。
搜狗做输入法,做搜索,一个是帮助大家更好的表达,一个是帮助大家更好地获得信息与知识。我们做这些也是希望能够找到技术的突破点,去解决一些问题,让大家得到升级。
所以,更多的不是要看老板对你怎么样,而是你对自己的创造性是不是有信心或者热爱。如果有,你会活的很开心。
毕导:我之前看过一个说法,最原始的像动物一样的,属于生命1.0形态,它们没有那么强的交流能力,也没有强的意识。
人类就是生命2.0形态,而AI可能是一种生命3.0的形态,因为它在形态上面有一些比人类厉害的地方。关于这种形态的进阶,你是怎么看待的?
王小川:其实,我们讲举三反一,就是说它目前还不具备创造性。大家会过于乐观看待或者高估AI的能力。我们会有美好的畅想,也会有恐惧感。对此,我有两个基本的观点。
我们不要太妄自菲薄。目前AI的发展水平和人类现在的智能水平差距很大。在可见时期里,应该还没有什么AI能够把人取代。所以,3.0阶段至少现在看不见。
我们也不要过于自大。被AI取代了就取代了。就像ElonMusk说的,人类的智力是一个机器文明的预加载程序,人最后会建造出一个新的机器,这个机器建造完成了,人的历史使命、世界使命就结束了。世界就变成了一个机器的世界。这或许就是人类升级后的一个延续。我觉得也挺美好。
张鹏:一个先进的东西,你是把它类比成一个竞争对手要取代我们,还是把它当作一个伙伴,会让我们有新的进化,使人类的力量更强大,只是不同的主观视角而已。
王小川的AI梦
毕导:我记得之前看到过一个理论,从生物和化学的角度来解释人类意识的起源。最开始,就是简单的草履虫,它的鞭毛会感应水中糖的浓度,这个浓度会使它产生机械运动,使它会往糖那边游。
等草履虫慢慢进化之后,就诞生了一种逆着糖份浓度寻找食物源头的能力,这就慢慢演化成了嗅觉。之后就慢慢到了听觉和视觉。视觉是最高级的,因为它使得动物捕获食物的视野更广,听觉可能是几百米级别,视觉可能就是千米级别。
所以意识的起源,一开始就是从最简单的追逐食物的浓度,慢慢进化出追逐食物的能力。当时这个想法对我的启发还挺大的。
王小川:毕导讲的嗅觉、听觉、视觉,在AI里面叫做感知。你拿一些原始的数据,这中间也需要一层层提出重要的线条、颜色、形状,抽象到最后就进入到认知领域。
抽象是需要用一种符号来表达它,赋予它一个定义,从感知走向认知,认知就是知道它是什么。我们的世界观、宇宙观是什么,都是一层层抽象出来的。这个过程,确实跟现在神经网络运行的模式很相近。神经网络藏着我们的一些意识。
张鹏:但目前AI的发展还相对初级。自阿尔法狗问世已经好几年,我们却很久没有看到过类似令人欢呼震惊的AI大事件。AI的发展难在哪里?
王小川:现在的AI都是在各个具体当中,并没有成为通用智能。做图像的AI不一定懂语音。阿尔法狗那么聪明了,却也只会下棋,其他啥都不会干。
其实今天的机器学习是把人的大脑极度简化了,制造出这样一个系统。我们对AI的期待值很高。但这种期待背后,其实是人类并不完全了解自己是如何思考的。我们对人的神经元结构了解太少了。在这方面还需要做更多研究。
张鹏:这几年来你一直都专注在语言表达跟AI结合的领域。做这件事,你是怎样思考的?
王小川:搜狗不管是做输入法还是搜索,其实都是跟语言打交道,以文字为核心。但是,语言背后不一定只有文字。
语言最大的魅力来自于它是我们认知世界的工具,我们掌握了语言,我们就掌握了认知世界的方法。另外,语言又构成了人与人之间重要的交流工具。
不论沟通还是思考,语言都非常重要。在技术领域,我们有句老话说,「语言是人工智能皇冠上的明珠」。在AI领域,语言是最难的一件事情。因此,我们很愿意在语言上面做更多AI相关的研究。
张鹏:在语言领域,你希望利用AI解决什么问题?你的目标是什么?
王小川:我们去年底在极客公园IF大会上推出了最新一代AI翻译。一般的AI翻译是先听,然后对文字理解做翻译。我们做的是能够看能够思考的翻译。
比如在极客公园的大会上,当一个嘉宾在台上演讲PPT的时候,机器能够去读他的PPT,把中间提及的概念抽取出来,根据我们后台的知识库或知识图谱,找到这个概念的解释以及相关内容。
这个系统发布后,相比传统的机器翻译,错误率会下降40%。从长远看,语言领域的AI可能最后会变成你的虚拟个人助理。个人助理需要有两部分的能力,一是可以跟你交流,二是掌握一些领域的知识,能够将信息变成知识告诉你,甚至为你提供智慧。
张鹏:我在你身上看到一些热情、理性、感性糅合在一起,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浪漫的人吗?
王小川:浪漫其实有一个定义,它是一种「无用」的元素,在情绪之外可能没有其他作用。比如说,送一束花给女孩?花的作用是什么?是让对方开心一下。
我并不希望自己是这种定义下的浪漫。我希望,我的浪漫是做出一些既能够刺激到你的情绪,同时也是有用的东西。
张鹏:听懂了,浪漫不一定只是语言和表达,也可能是行动和结果。理科生的浪漫是后者。
(文章视频和部分插图未收录)
收录于哈希力量,手机站省略本文固定网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