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PT革命｜OpenAI“动乱”，利益还是信仰之争？
文库划重点：《埃隆·马斯克传》提到，马斯克决意在其各家公司中发展人工智能能力，这直接导致了2018年他与OpenAI的决裂。他试图说服奥特曼，OpenAI既然还是落后于谷歌，那就应该并入特斯拉发展。
公司顶层虽为非赢利性机构，但员工通过持有分红权股票获益，创始团队的技术灵魂人物对AI的态度和目前公司发展速度未能“对齐”
高层变动三日内，从CEO到员工，董事会到投资者，OpenAI的利益攸关者纷纷走到前台。OpenAI的公司架构保证了公司决策的独立性，但也让董事会掌握绝对决策权，为后来的“宫斗”埋下伏笔。截至当地时间11月21日，OpenAI超九成员工已签署公开信，要求OpenAI现有董事会辞职，并换回以前的领导班子，但OpenAI董事会尚未妥协，拉锯战持续。
OpenAI本是一家非盈利机构，但又能售卖产品赚钱，并大量融资，这仰仗了OpenAI独特的公司架构。在OpenAI权力金字塔上，塔尖是董事会，董事会下面控制OpenAI的非营利母公司，这也是OpenAI最早的形态，名为OpenAI Inc.。2015年，非营利母公司创立时，确立了为全人类服务的宗旨，要创造安全有益的通用人工智能(AGI)：AGI高度自治，比人更聪明，能重塑社会，因此在努力研发AGI的同时，更要保证其安全可靠，为社会服务。
成立几年后，OpenAI发现非盈利模式无法凑够资金——募捐目标为10亿美元，结果只筹到1.3亿美元。“越来越明显的是，捐赠不足以与推动核心研究所需的计算能力和人才成本相匹配，这危及着我们的使命，”OpenAI称。因此，2019年，OpenAI在母公司下了设立营利性子公司，名为OpenAI LP（现名为OpenAI Global LLC），负责产生和分配利润，还成功引入了微软为子公司的少数股东。
虽然子公司营利，但OpenAI章程明确要求，子公司的主要义务是推进OpenAI的宗旨，“即使是以牺牲部分或全部财务股份为代价。”权力最大的董事会也服务于非营利的母公司，“我们非营利组织的主要受益者是人类，而不是OpenAI的投资者。”
OpenAI一开始便在子公司上设立“防火墙”，避免资本颠覆使命。首先，营利子公司完全受非营利的母公司控制。第二，子公司设定为“利润封顶”（“capped-profit”）公司，即，如果公司经营成功，投资者和员工可以得到分红，但该分红有最高数额的限制，超出部分必须交归非营利的母公司所有。
此外，董事会严格独立于资本。微软虽然投资OpenAI数十亿美元，但无法派人进入OpenAI的董事会，也对OpenAI没有控制权。OpenAI董事会中，独立董事也一直占多数，独立董事不持有OpenAI的股权，甚至奥特曼也不直接持有股权，只通过一家早期投资OpenAI的孵化器持有很少的股份。
德恒律师事务所硅谷办公室主任朱可亮指出，如此做隔断，虽然利于减少资本干扰，但造成董事会一家独大，而投资者和员工等利益攸关者的利益被忽视。
朱可亮分析，OpenAI的六人董事会中，被开除的奥特曼和Greg Brockman倾向加速商业化，以获得更多资金来支持AI模型的算力需求；而独立董事Tasha McCauley和Helen Toner更关注AI的安全，两人还一同担任英国的国际人工智能治理中心的顾问委员会成员。而剩下的两名董事中，Ilya Sutskever通知了奥特曼和Brockman参加线上会议，并随后与其他董事罢免了两人。Ilya Sutskever是董事会成员之一，但他更瞩目的身份是OpenAI的联合创始人及首席科学家（Chief Scientist），值得注意，“首席科学家”这个头衔有别于OpenAI的另一个职位——“首席技术官”（CTO），CTO由Mira Murati担任。
在OpenAI的的科学路线上，Ilya具有领头羊的地位。一名AI领域投资人向财新分析，Ilya Sutskever指明方向，而Greg Brockman有执行能力把工程做出来，奥特曼则负责公司运营和融资等事宜。前述谷歌程序员则称，Ilya是他心中的AI界牛顿。马斯克更是在5月一次采访中称，“Ilya的加入是OpenAI最终成功的关键。”
Ilya Sutskever生于苏联，长于以色列，拥有加拿大国籍。他本科和博士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，师从“AI教父”Geoffrey Hinton，博士后去到美国斯坦福大学。在谷歌工作近三年后，他在2016年1月来到OpenAI担任科学主任，后升任首席科学家。
Ilya Sutskever对AI的安全发展持有很强的观点，早在ChatGPT发布之前，Ilya Sutskever接受英国《卫报》采访时便提到“通用人工智能”（AGI）对人类社会可能的威胁。他把“通用人工智能”与人类的关系，同人类与动物的关系做对比，表示，人类不讨厌动物，还喜欢许多动物，但是当人类要造一条高速路时，不会向动物征求意见，因为高速路对人类很重要。“我认为，默认地，人类和通用人工智能的关系也将会这样。通用人工智能完全自动，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。”
独立董事Adam D’Angelo是线上问答社区Quora首席执行官，他也曾提到，向通用AI迈进需要安全意识。
OpenAI在7月5日刚设立“超级人工智能对齐”的项目，“对齐”有“驾驭”之意，OpenAI预期到，当AI的智力比人高很多的时候，现有的驾驭技术（例如强化学习）就不管用了，因此，项目计划4年内通过科技突破，做到驾驭比人聪明得多的AI系统。OpenAI委任Ilya Sutskever和公司科学家Jan Leike公同主持项目，并将OpenAI截至当时获得的20%的计算用于项目。
朱可亮指出，据OpenAI的董事会章程，董事会人数在1人至7人之间，这个规模对于OpenAI这样一家重要的公司来说实在太小，很容易让公司决策落入少数人手中，最后变成四个董事就能罢免公司CEO，左右公司生死的状况。
朱可亮指出，在硅谷，董事会规模在10-15人的大公司比比皆是，甚至一些公司董事会人数接近20个，多元化的董事会能为公司决策提供稳定性，避免公司走极端。他指出，OpenAI“宫斗”将会影响未来投资者信心，因为首先公司治理就不稳定。
员工侧，“OpenAI分给员工“虚股”，即“影子股份”（ghost share），员工虽拿到股份，但没有公司决策的投票权或公司的所有权，只有和股份对应的分红权，若公司盈利就可以分红。这种‘利润参与单位’（PPU）的分红机制在硅谷并不罕见，起到了公司的股权激励的基本作用。”朱可亮律师向财新介绍。
高层变动直接触及员工利益。一名硅谷的谷歌程序员向财新提到，OpenAI员工规模本不大，但在ChatGPT推出后迅猛扩招，他所知谷歌和Meta的程序员也有被OpenAI“挖墙脚”，OpenAI给出的跳槽理由是，在“利润参与单位”（PPU）的激励机制下，趁OpenAI估值和收益更高之前，先来拿股份，然后坐等分红大涨。“如果你冲着更多分红去了OpenAI，结果发现，支持商业化的CEO被开除了，这样的结果是不理想的。”他说。
微软也支持OpenAI员工“逼宫”，员工公开中信提到，“（我们）可能会选择从OpenAI辞职，并加入新宣布的由Sam Altman和Greg Brockman运营的微软子公司。微软向我们保证，所有OpenAI的员工在这个子公司都有职位，并且有选择加入的权力。”
微软（NASDAQ: MSFT）的做法得到市场认可。截至美股11月20日收盘，微软股价上涨2.05%。相比之下，谷歌（NASDAQ: GOOGL）、亚马逊（NASDAQ: AMZN）和苹果（NASDAQ: AAPL）股价均上涨不到1%。
“是推进商业化，还是坚守原本使命，这是OpenAI一直以来的矛盾。这个矛盾早在2018年就激化过，导致创始人之一的马斯克出走。”朱可亮指出，在技术发展上，硅谷一直有“急速推进”和“停下来思考”之争。
《埃隆·马斯克传》曾写道，在OpenAI创立之初，马斯克和奥特曼讨论了一个目标，名为“人工智能对齐”，“想想《2001：太空漫游》中大开杀戒的计算机‘哈尔’直接与创造它的人类开战。在人工智能系统中，人类可以设置哪些防火墙和自毁开关，让机器的行动与我们的利益保持一致？谁又有资格决定这些攸关人类的利益是什么？”
《埃隆·马斯克传》提到，马斯克决意在其各家公司中发展人工智能能力，这直接导致了2018年他与OpenAI的决裂。他试图说服奥特曼，OpenAI既然还是落后于谷歌，那就应该并入特斯拉发展。“OpenAI团队拒绝了这个想法，此时阿尔特曼已经是实验室的一把手，成立了一个能够筹集股权基金的营利性部门。”
“而现在，OpenAI的冲突再次重演，奥特曼是否能回归，不得而知。董事会仍可选择将OpenAI变回一个非盈利组织，而工程师有权自决去留。”朱可亮说，“不过，在硅谷技术领域，极少有撕破脸的情况，乔布斯离开苹果12年后被请回来了。大家也可以好说好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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